一家老小浴血生擒“灭门劫匪”
中国问题学专家支招如何有效反抗歹徒
本报特派记者 罗雨菱 发自哈尔滨
如果要评选2006年度法治关键词，大多数人会立刻想到“灭门案”。
2006年12月22日，本报记者从哈尔滨市香坊公安分局安埠派出所了解到一起与其他灭门案形成鲜明对比的案件：夜阑人静，面对抡起铁锤疯狂杀戮的歹徒，有一家人以无畏的勇气浴血反抗，在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后，一家老小最终生擒歹徒。
从11月27日贵州兴仁县县长一家被灭门开始，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从贵州兴仁到甘肃临夏，从广东肇庆到辽宁大连再到广东佛山，一起接一起的灭门案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据说有好几起案件都是一个歹徒杀害一家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被害人敢反抗吗？”如今，哈尔滨这一家人的英勇之举显得尤其珍贵，更振奋人心!
12月28日下午3时，姜耀宏、姜凤芹父女在病房里接受了记者采访，姜凤芹说：“面对‘灭门劫匪’，只有奋起反抗，才有可能转败为胜、幸免于难，这样做，就是对自己生命的最好保护。”
夜遇歹徒
浴血反抗的一家生擒劫匪
2006年11月24日凌晨3时10分左右，雪花静静飘落一夜，哈尔滨市香坊区安埠小区一片静谧，在402栋4楼，67岁的姜耀宏像往常一样披衣下床，准备外出晨练。推开房门，借着窗外积雪的微弱亮光，他猛然发现墙角处有个黑影。“不好，来贼了！”姜耀宏刚准备大叫，头就被重物狠狠敲击了一下，他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姜耀宏倒地的声响惊醒了姜凤芹、王云龙夫妇。担心年迈的父亲摔倒了，孝顺的女儿姜凤芹第一个推开客厅的房门，却迎来一把呼啸砸下的铁锤。“我只觉得头顶‘嗡’地一响，然后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满了整个脑袋和脖子。”睡眼惺忪的姜凤芹还站在原地发愣时，铁锤再次狠狠砸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的丈夫王云龙用手将铁锤挡了下来，他强忍剧痛，拼命地和歹徒抢夺凶器。两人同时一手抓锤子，一手揪打对方，然后同时摔倒在地板上。歹徒抓住王云龙抓锤子的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捶。
事后歹徒刘海波回忆起那一幕时说：“我想他怎么不痛啊，还跟我抢，我开始有点害怕了。”王云龙则回忆说：“搏斗中，我看见妻子满脸是血地靠在卧室门口，而岳父则倒在客厅的血泊里生死不明，我吓出一身冷汗，歹徒分明是想灭门啊！如果我也被打倒了，那么17岁的女儿和年幼的小儿子必遭毒手，我绝不能退缩！”
寂静冬夜，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哈尔滨的这家人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齐心合力制伏了“灭门劫匪”。这家人用他们的无畏精神为世人作出了榜样：面对凶徒，只有奋起反抗才能帮人救己。
凶徒落网
机敏少女助父擒凶顽
王云龙用尽所有的力气阻止刘海波用铁锤伤人，疯狂的歹徒却把铁锤砸在他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体力消耗很大的王云龙一个没注意，竟让歹徒用力一挣，脱离了他的控制。
就在此时，王云龙17岁的女儿小毛（化名）听到声响，她发现父亲正在与一个“不速之客”浴血搏斗，立刻毫不犹豫地对准歹徒狠命一脚踢过去，歹徒被踢得眼冒金星，倒退了两步。王云龙趁机将他压在身下，小毛也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摁。
王云龙让女儿打电话报警，歹徒慌了，他求小毛不要报警，又低声哀求小毛给他倒杯水喝。小毛是个泼辣的女孩子，她绷着脸厉声说：“美得你，想趁机反抗吧？再吵，请你喝辣椒油！”歹徒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厉害，再也无计可施。
这时姜凤芹苏醒过来，见歹徒被制伏住了，忙跑过去呼唤父亲。昏死了近一刻钟的姜耀宏在女儿女婿的呼唤声中醒来，老人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快抓住他”。姜凤芹忙告诉父亲，歹徒已经被抓住了，“过了又近5分钟，老人眼睛才能看得见东西”。
姜耀宏看见整个房间洒遍血迹，女儿女婿全身上下都是血，忙叫女儿打电话报警。他一边帮女婿按着歹徒，一边气愤地冲歹徒喊，“你可真狠啊！”
姜凤芹打完110报警电话，突然想起睡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小儿子，她忙跌跌撞撞地推开小儿子的房门，月光下，小家伙睡得正香，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并没有吵到他。姜凤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这时，她仿佛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鲜明对照
惊慌失措者惨遭灭门
哈尔滨香坊公安分局安埠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现场，经审讯，歹徒刘海波交代了入室抢劫的犯罪事实。
随着审讯的逐步深入，“种种迹象表明，刘海波在有意向警方隐瞒着什么。”侦查员对刘海波所住的宿舍展开了仔细的搜查，终于在衣柜角落里发现了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是震惊东北的‘公滨花园’灭门惨案中被抢三部手机中的一部。”刑事技术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提取了刘海波的鞋印，结论是 “与杀人现场的鞋印相比对，确认鞋印一致。”在铁的证据面前，刘海波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终于在铁的事实面前低下了头。
2006年8月8日凌晨，香坊区公滨花园小区居民李正浩一家三口正在熟睡，一个黑影爬到了他家阳台外，将纱窗划破进入室内。黑影在客厅里翻找财物的声音惊醒了李正浩的爱人，惊惶的歹徒抡起刚刚在阳台上找到的铁锤向李正浩夫妇挥去……随后，李正浩17岁的女儿也被打倒在血泊中。
第二天，李正浩的朋友感觉李正浩家中异常，便报了警。香坊公安分局新成派出所接到报警后，发现李正浩一家三口惨死在家中。通过现场勘察，公安人员发现其家中丢失了包括三部手机在内的大量财物。而此案的真凶，正是刘海波！
案情大白
凶残杀手正努力考研
“灭门恶魔”刘海波今年26岁，是东北农业大学园林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看守所里，白皙清瘦的脸上流露出稚嫩的“学生气”。
如果不是戴着手铐、脚镣，记者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文弱儒雅的青年，竟制造了2006年8月8日震惊东北三省的“公滨花园”灭门惨案：在入室盗窃暴露后，他疯狂地举起锤子，将屋内一家三口残忍杀害。
刘海波1981年出生在黑龙江富锦市，父母都是退休的铁路职工。刘海波在大学里学习很好，以他的成绩考上研究生不成问题。但是，由于相处了两年的女朋友也要考研，刘海波权衡了一下，痛苦地选择了就业。他想等女朋友考研后，自己再去读研。刘海波先后在3家园艺公司工作，每天省吃俭用，将省下来的工资汇往家里和资助女友上学。
2006年6月，刘海波再次被老板辞退，这已经是他在一年之内第4次失业了。
因为一直没放弃考研复习，刘海波已搬到母校的一间宿舍居住。失业后他一筹莫展，既担心女友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而跟他分手，又想筹到一笔钱供自己专心考研。然而，爱面子的他从没考虑过向家里人伸手要钱。
之后的几天，心事重重的刘海波晚间经常游走于居民小区想伺机入室盗窃。8月7日，兜里只剩下几元钱的刘海波发现有一家人的阳台上没有安装护栏，只安了纱窗。晚上，他骗女友说单位加班，悄悄地走出了校园……
血案反思
奋起反抗者方能自救
刘海波被捕后向警方交代，“说实话，第一次杀人以后很害怕。”他常常在梦中回忆起那一幕：当他走进李正浩家的主卧室时，女主人被惊醒了，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喊道：“你是谁？”刘海波吓了一跳，但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发现那双眸子里满是惊恐，于是，他壮着胆子抡起锤子猛砸过去……“一旦杀了一个，第二个就好办了。”
三个月后，将赃款挥霍一空的刘海波马上想到的就是继续盗窃，他还专门买了铁锤，打算一旦被发现立刻抢先灭口。2006年11月24日，刘海波无声无息地潜入安埠小区的姜耀宏家作案。没想到，这回，他遇到的不再是“沉默的羔羊。”
得知自己和家人抓住的是连杀三人的灭门恶魔后，王云龙非常高兴，“为社会除害，当然值得骄傲！”但回想起来，一家四口也十分后怕，“如果家人畏惧退缩，或对歹徒抱有幻想，那么后果就会像前面那家人一样，惨遭灭门。”王云龙暗地庆幸全家做出了正确选择。
2006年11月26日，经哈医大一院脑外三科医生检查，姜耀宏父女都是中度颅骨损伤。目前，父女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12月21日， “公滨花园”灭门惨案中的受害者家属找到王云龙，向他表达了钦佩和感激之情。两家人面对同一个歹徒，同样的犯罪手法，结局和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令在场的所有人百感交集。
一位办案警察告诉记者，“这值得我们深思”。人们经常认为有歹徒威胁时，尽量不要硬拼，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是正确的。但是，如果确认歹徒的意图就是谋财害命，胆怯和畏缩只会助长歹徒的嚣张，丧失生存的希望。”（34201）
专家说法
遭遇歹徒应学会有效反抗
中国问题学专家、北京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胡星斗认为，也许灭门案中的受害者 “只是不懂得如何有效反抗”。
胡星斗将有效反抗概括为两个方面：第一，要预先反抗，也叫预先防御，房屋结构要安全，不要留下歹徒进入的“后门”。第二，关于勇斗和智斗的问题，勇斗是前提，不能力敌的情况下，迫不得已才智取。必要时可准备一些“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有备无患。
“过去人们互助精神很强，遇到歹徒人人喊打。在这个社会转型期内，由于很多人的生活区域扩大，对隔壁邻里不熟悉，出现了一些人际关系淡漠，亲戚朋友来往较少的情况，也造成了一定的安全隐患。”胡星斗很向往国外实行的义工制度，“在美国，附近的邻居会相约每周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做几个小时的义工，这样可以让彼此熟悉，也培养了民众的公德心，可以互相帮助。”
记者手记
呼唤反抗精神的回归
刘海波在被审讯时这样供述：“第一次杀人时，其实是非常紧张的，很怕对方反抗，怕对方叫。可是没想到得对方没怎么反抗，也没有叫。我尝到了甜头，第二次所以又想去做！”
犯罪心理学专家、湖南心理教育辅导中心副主任黄振芳教授说：“如果歹徒在第一次杀人时，被害者反抗强烈，那么第二次他会想，万一下次再遇到反抗这么激烈的一家人，我会不会被抓？他会考虑犯罪成本的问题。如果歹徒第一次杀人时几乎没有遇到反抗，在忐忑不安一些时日后，警察没有抓到他，那他的犯罪成本就太低了。下次就会‘得心应手’，这就是‘灭门’惯犯的心理。”
记者经常遇到很多这样的新闻：在车上看见小偷像没看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公众场合有人在打架、强奸妇女，路人却不敢过问；遇到小孩落水，多人围观，甚至提出要多少钱才下水救人……“灭门案”及其他案件中集体减弱的反抗声音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是一个涉及全社会的问题。一个民族需要反抗精神，需要争取公平、争取正义、争取尊严的精神，我们强烈呼吁反抗精神的回归。
(责任编辑：赵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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